山桃花的情怀

文/青山依旧

阳春三月，携三五好友，我们到九龙峡去看山桃花。

自邢台市区出发，西行一百多里进入冀晋交界处的太行深山。汽车在崎岖盘旋的公路上行驶，车窗外时不时晃动着花的影子。驶过红石梁隧道，进入九龙峡区域，漫山遍野的山桃花胜景便货真价实地呈现在眼前。红的、粉的、泛白的，灿烂芬芳；一树树、一簇簇、一片片，铺天盖地。我们放眼望去，满眼都是山桃花的世界。

太行山峰峦起伏，沟壑纵横，这山桃花也就随着地势从山脚开到山巅，远近高低，异彩纷呈。单株的孑然独立，卓尔不群，宛然一簇耀眼的火炬；三五株凑在一起的，挨挨挤挤，热热闹闹燃起大团的火焰；成片的绵延数十米，缤纷络绎，仿佛在山间飘荡起一道道彩云。俯视脚下，山桃花开遍了山山岭岭、沟沟岔岔，好像是天女散落在人间的朵朵银花，又恍若满天空眨眼的繁星。仰望高处，崖壁上那几株开得格外奔放，它们在料峭的山风中使劲摆动着枝条，俨然是在炫耀居高临下傲视群芳的独特风采。路旁的这一株枝繁花盛，大朵小朵密密麻麻开满了一树，蜜蜂嘤嘤嗡嗡地嬉戏在花间。驻足观赏，扯一枝花亲吻，芳香扑鼻。同行的当地朋友介绍，山桃花初为红色，绽开后渐为粉色或白色，阳光明灭之中花色各不相同。这山桃花是天地之间的精灵，它独领风骚，在这远离闹市的地方装点出一处世外美景。我们置身于桃花世界，飘飘然如临仙境。

这山桃花，并非九龙峡所独有，据说千里太行到处都有山桃花开放，然而九龙峡的山桃花连绵区域最广，开得最美最艳，也最吸引人们欣赏。有资料显示，这里山桃花的面积全国第一。这山桃花在崇山峻岭中开了几千年，亦或几万年，无人知晓。《诗经》里说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”，我想这“夭夭”的桃花应该就是山桃花，因为世间的果木花卉都是从最初的野果野花中选择培植而来的，山桃花较人工培育的桃花不知要早多少年，人们最早描绘的自然是野生的桃花。山桃花绝不仅仅是观赏亵玩之物，它的花乃至根、茎、叶、果实都可以入药，有清热利湿、活血止痛、益气消肿等功效，这些在《本草》中早有记载，随着中医中药地位的恢复与提升，相信山桃花在观赏之外还会为人类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。

我喜爱山桃花，喜爱它的豁达。山桃花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，它与山林为伍，与野草相伴，即使没有人在意，没有人关注，也要和着春风起舞，开得大大方方，泼泼辣辣，真乃是“无人赏，自家拍掌，唱彻千山响”。山桃花是春的绽放，它去留无意，花开花谢无拘无束，自然潇洒。春日初至，山间草树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，它已经用满树的花枝扣开了春的大门，在寂静的山野中尽情地喧闹；时值夏日，万木蓊郁葱茏，百花争奇斗艳，它却悄悄然隐匿了花色，幻化为绿叶青果不声不响地陪衬满山的苍翠。绽放时光彩夺人，隐匿时默无声息，单单这一点就足可以与“俏也不争春”的寒梅媲美，山桃花是百花中淳朴的君子。

我羡慕山桃花，羡慕它的率性。山桃花生性桀骜不驯，不需要谁的眷顾，不苛求谁的青睐，于谁都不短不欠，也就没必要听命于谁的摆布，于是它如天马行空，恣意狂放，想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，想怎么绽放就怎么绽放，随心所欲，无拘无束。它不慕人间富贵，不与群芳争宠，也就远离了是是非非，不会为世俗而劳神，更不会因失落而伤心。古人说“天命之谓性，率性之谓道”，山桃花淡薄“人欲”，只循“天道”，顺乎“自然”，不役使于人即不用仰人鼻息，故而不必为“事权贵”而“摧眉折腰”，也就只管自己开心开颜。置身界外，无欲则刚，洞明世事，随遇而安，山桃花是世外脱俗的高人。

 

我敬佩山桃花，敬佩它的倔强。山桃树野生野长，不需要谁刻意播种或者栽植，只要有一粒种子，随意飘落到任何一个地方，纵然是跌落到山石的缝隙间，它都会生根发芽，长出硬硬朗朗的身躯，并且枝枝条条向上生长，虽有倾斜错落，但不弯不曲，它的骨子里蕴涵着一种执着顽强的精神。山桃花拥有倔强的生命力，它孕育于冰雪严寒的酷冬，绽放于风沙滚滚的早春，无论经历怎样的挫折都不折不挠，即使在这经年不遇的大旱之年，它全然不似身边的的衰草和枯树那般脆弱，风采依旧“香如故”，欣欣然开出一山的芬芳。沐日月之芳泽，采天地之灵气，绽放惊世的香艳却不失一身的傲骨，山桃花是大自然里的伟丈夫。

遍观身边园池里的草木之花，它们或许比山桃花多出了几分妩媚，也曾以一时的妖娇赢得许多人的芳心，但与山桃花相比，由于“园艺师们”随自己所好，一味地“斫其正”“删其密”“锄其直”，抹去了风骨与灵气，让它们失掉了天性与本色，只能用谄媚的姿态去满足世俗的眼球。这些花儿们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，只好听凭发落，任人宰割，它们绝对不可能像大山深处的山桃花那样生得自由，开得洒脱。生活中，一些人觉得人生是一次痛苦的履行，世事维艰，活得又苦又累，甚至没有尊严。究其原因，是因为贪欲太多，背负太重，因欲壑难填而沦为物欲的奴隶，如同人工操纵下的花草一般，失去了自主，失去了自由，甚至失去了自尊，成为任人摆布的工具，从而畏畏缩缩，战战兢兢，在沉闷与苦恼中艰难度日，甚至在滚滚红尘中迷失了人生的方向。这样的人生，或许也能享受到一时的富贵与荣耀，但绝对没有幸福可言，更不可能活出山桃花的那份潇洒与从容。人行天地间，很难超尘脱俗，但如果能够淡薄自己的欲望，尽可能做到不为物欲所累，不为尘俗所惑，就完全可以活得坦然一些，淡定一些，象山桃花那样潇洒自如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在九龙峡看山桃花，不仅饱餐了大自然的美色，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，感悟于山桃花豁达、率性、倔强的情怀，冥冥中油然而生一种人生彻悟的感觉。

花开一季，开就开个纵情奔放；人活一世，活就活个洒脱痛快。倘若你想找到这份感受，请到大山深处去看那野味十足的山桃花吧。